
我命人送去三碗大补汤。
次日,他双目猩红,似是问我为何不醋。
“臣是送王爷登帝的掌刑手,不是闺房里的美人。”
杀尽仇人,沉冤昭雪,比嫁人重要多了。
第1章
八位衣衫不整的美妾,哭得楚楚可怜。
她们都有几分像我,眼角眉梢满是娇意。
“本王不过宠幸些奴婢,你便这样生气?”
魏恕奕扬眉,掩面轻咳。
我抿唇,扯起最像我的女子,压到脚下:“王爷清楚,这副放浪,不是为奴婢的样子。”
没谁比我更清楚,怎么做奴婢。
三岁那年,我林家在朝为官,一步踏错得罪当朝皇叔魏静序,全家流放,死在异乡。
而我是罪臣之女,辗转各家权贵,为奴为婢十二年,谨小慎微,受尽欺辱。
“额前散发,勾栏样式。”我手指猛地用力,将女子额前秀发扯下。
发根勾连头皮,鲜血淋漓,女子顿时尖声哀嚎。
“奴婢不得贴花钿。”我抽出细剑,将女子额前的皮肉割下。
满地鲜血,剩下的女子们瑟瑟发抖。
魏恕奕端坐堂上,眼神晦暗不明:“你在宫里学了十年,一回府便要见血?”
十五岁那年,我因为洗坏了衣服,被打出府门。
寒冬腊月,是年少的魏恕奕收留了我。
彼时他再无权势,养我一条丧家之犬也绰绰有余。
为帮他夺帝,杀了魏静序,也报我的仇。
我应召进宫,受尽惨无人道的训练,做了他的死士,最会折磨人的掌刑手。
我掐着女子纤细的脖颈,拉到院子里。
“我说!我是被人派来勾引……”
“现在还不是招供的时候。”我半蹲在她面前,捂住她的口鼻,闪着寒光的细剑陷在她娇嫩的脸皮上。
“我手艺精巧,这小指粗细的细剑能从你的太阳穴穿过。”
“不仅不流血,你还能活着开口,直到慢慢疼死。”
女子连连求饶。
眼看我要将细剑刺穿。
“够了!”
第2章
魏恕奕夺下我手中的细剑,双眸泛红:“你既不喜本王宠幸她们,昨夜为何要送补汤来!?”
我压下心中酸涩,恭敬行礼:“王爷自幼体弱,臣怕这些狐媚坏了王爷身子。”
“你!”他被噎了,拂袖便要走。
那惊吓过度的女子们扑了上去,苦苦哀求。
“奴婢是皇叔派来的眼线,奴婢招!求王爷饶命!”
一簇粉黛娇哭中,他挺拔冷漠地站着,任由脚下的人求他救命。
曾经初见,我与他也是这景象。
这些权贵,都是一样的。
我闭眼默念,要谨记身份,不得逾矩。
“王爷与小皇叔夺嫡在即,臣愿为王爷做先锋。”
他深深看我,眸色闪动:“这些皇叔的眼线,随你处理。”
我皱眉:“王爷不听听吗?想来一夜恩情。”
魏恕奕脚步微顿,头都没回:“我不曾碰她们,是杀是放,都不必来报我!”
“可……”
他猛地回头,眼中怒意已按捺不住:“你十年前不告而别,回府便大开杀戒,眼中并无我所在半分,你喜欢杀人,杀就是了。”
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,心中泛起一阵酸痛。
他果然变成了喜怒无常的主子。
“那就杀了吧,一个不留。”
果然,第二日早朝,言官陈诚与便弹劾魏恕奕,说他豢养妖女,残杀妾仆。
陈诚与是魏静序手下最会咬人的狗。
当初诬告我林家,便是他挑的头。
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。
第3章
次日晚,我在巷口截杀了陈诚与。
血喷了出来,浸湿了我的眼眸。
我爹娘兄长是忠臣良将,却被他诬陷,背负万世骂名。
“我不为钱财,只行凶。”
“当初你杀我全家,如今你新娶的姨娘,满月的幼子,垂垂老矣的高堂,都会被我折磨致死。”
陈诚与惊恐地瞪着我,很快咽气。
报仇的快意席卷了我的脑海,我甩开追兵,拖着一身血腥气回府。
魏恕奕在梧桐树下,一豆烛火忽明忽灭。
“杀了?”
他喝了口药,苦得直咳嗽。
“更深露重,王爷不如回房休息。”
“过来。”
他衣衫素白,眼眸隐约发亮,皎若云间之月。
而我一身腥臭鲜血,满腔仇怨,不敢碰触他半分。
“此事莽撞,臣一人承担,不敢连累王爷。”
他气急咳嗽,将药碗摔在地上。
半晌,才不知哭笑道:“我说了,你想杀谁,只管杀。”
“便是阿鼻地狱,我也有法子救你出来。”
出不去了。
我碾了碾手心干涸的血迹。
我注定是不得好死的恶鬼了。
第4章
当街截杀朝廷命官。
这种弥天大案震惊朝野,弹劾非议潮水般涌向魏恕奕。
皇帝病弱,立储之争由陈诚与的死拉开了帷幕。
魏静序发了大火,与魏恕奕针锋相对。
我知道,魏静序阴狠毒辣,绝不肯罢休。
于是我去了大理寺自首。
牢房阴暗潮湿,吃食里夹着魏恕奕的亲笔信。
“珍重,必救。”
笔力遒劲锐利,没沾他半点病气。
我相信,魏恕奕一定会救我。
一是我帮他杀了魏静序的狗,二是我会帮他杀很多很多人。
没有我,他当不了皇帝。
出狱那天,魏恕奕没来接我。
王府的人说,他忙于水患,又为我求情,跪在勤政殿外一天一夜。
陛下允我出来后,他回府便一病不起。
我呼吸微停,眼下发酸。
回府的路上,灾民们衣不蔽体,面黄肌瘦。
他们没了家,一路坎坷进京。
当初,我们林家流放,死在半路,尸骨都不得回京。
而此时王府上下乱作一团,宫内太医来了一位又一位,补品如流水。
我讥笑:“人命自有贵贱。”
“那在你看来,我的命,便是一文不值的么?”
第5章
魏恕奕尚在病中,握住我的掌心滚烫,眼眸蓄着薄雾,鼻尖烧得泛红。
我心猛地揪疼:“臣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林疏言!”
他猛地攥紧了我的胳膊,长发散落,胸口起伏,好不委屈。
“你是谁的臣?!”
我端稳药碗,恭敬道:“王爷您的臣。”
“我的?那我为救你出来,大病一场,为何你半分都不心疼我?!”
“臣亲手熬了药……”
他嗤笑,攥着我的手腕,将药碗摔得四分五裂。
“我不喝药。”他哑声道,“我的命在你林疏言眼里,一文不值。”
“我死了才好。”
“胡说!”
我心如刀绞,厉声喝止。
魏恕奕从小就身体不好,是一日三顿的药罐子。
小小风寒,多少次差点要了他的命。
我守在他身边多年伺候,求神问卜保平安,最听不得他说这个死字。
他比我小四岁,将我从雪地里救起来,同我烤火说话,教我读书写字,年年岁岁,我怎么舍得他死。
我胸口发堵,望着地上的汤药,转身便要下去重新煎。
一只滚烫的大手轻轻地扯住我的袖子。
我背对着他,脸庞滚下凉意。
“有没有伤到?”
我是掌刑手,吃过的苦数不胜数。
可那暗无天日的十年,从没人问我,有没有伤到。
“王爷!外面灾民越来越多了!”
侍从急切的声音传来,我瞬间回神。
有闹必有乱,到时候灾民变暴民,势必要死很多无辜的人。
而这也是为魏恕奕登基,积攒民声的好机会。
“去去就回。”
我扯回袖子,大步离开。
第6章
因为施粥不均,三个施粥点混乱,暴民趁机抢掠。
我们到的时候,暴民已然奸淫掳掠,甚至有杀人的迹象。
由民到匪,水患催发了他们内心的祸苗。
不杀,不止,就会有更多人受伤。
“我乃魏王府内掌刑手!”我喝道,“再有暴民伤人者,当街诛杀!”
我的威胁不起作用。
粥棚倒塌乱作一团,我不得已,一把将一个欺辱妇女的暴民扯上马来。
一刀落下,人头咕噜噜掉在地上。
青天白日,血落进泥土里,染出一片深色。
“杀!”
不多时,十几个脑便袋掉在地上,被人群马蹄踩成肉泥。
人群冷静下来了。
我松了一口气,分散灾民,重建粥棚时,裘卒三带着一小支禁卫军来了。
“魏王府那个杀了陈诚与的林掌刑?”
我死死地盯着他,恨意翻涌。
当初动手对我林氏抄家灭族的,就是他,魏静序的快刀。
我按下恨意,冷哼道:“分明是裘将军擅离职守,我们魏王府若不来,恐怕要酿成大祸。”
“揽功?你个丫头还早呢!”
裘卒三挥手,一戟将蜷缩在墙边,抱着婴儿的无辜女子穿透!
“杀人了!!”
灾民瞬间沸腾,场面再度混乱。
“你干什么!?”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马上的裘卒三。